特朗普税改到底改了什么？

时事政治一直是常识模块的一个常规考点，只是每年所占比重略有不同。江西公务员考试网提醒考生多关注国内和国际的时事政治，以及关注江西本省的相关热点新闻，建议广大考生备考时不仅要掌握常规知识点，更要具备宏观的知识结构和临场的应变发挥能力。

　　从2018年1月底到3月1日，美国总统特朗普先是宣布将对进口太阳能电池和太阳能板以及大型家用洗衣机征收临时性关税，紧接着又宣布对进口钢铁和铝分别课以25%和10%的重税。 虽然这些措施目前的影响并不大，但研究者普遍认为，“信号意义”值得高度重视，标志着美国“擂响贸易保护主义的战鼓”，中美经贸冲突未来极有可能升级。而经贸关系，在历史上长期是作为中美关系之间的“压舱石”而存在的。

　　一个不可忽略的细节是，就在春节刚过、两会召开之前，时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财办主任（现已任国务院副总理）的刘鹤缺席中共十九届三中全会，紧急赴美与多位贸易高官会谈。现在，刘鹤的另一个身份是中美全面经济对话中方牵头人。 如何理解这场贸易争端的本质？争端将会如何演变？其对中美两国又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本报采访整理了三篇专家文章，以飨读者。（以下为其中一篇，另外两篇您可在文末的相关阅读中读到）

　　去年底、今年初，特朗普税改在中国金融界掀起一阵浪潮，各种文章都出来了，大有“狼来了”之势头，好像山雨欲来风满楼，我们不做点什么，中国就要出大事了。我想好吧，我去看看税改吧，结果一看，发现我们对美国税改的了解是不够全面的。

　　大家心目中税改不外乎就是减税，个人所得税和公司所得税，个人所得税有七个等级，其中五个等级税率下降了，公司税从35%下降到21%。

　　但其实它的内容要丰富、广泛得多。我花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专门看税改的文章，概念接着概念，非常难懂，现在大概理出了一点头绪，跟大家分享。

　　美国整个的税收结构可以分为三块，联邦、州、地方。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公司税在美国联邦税中的比重是比较低的，2015年是10%左右，比个税低很多。我主要讲公司税，它涉及三方面，一是减税；二是改变税收制度，从全球征税变成属地征税，并且取消了税收递延制度；三是建立了一些新税种。其中二和三是为我们所忽略的。

　　在税改前，美国实行的是全球纳税制，加递延税制。所谓“全球纳税制度”就是不管收入在哪里得到，是国内还是国外，一般而言公司都要缴纳35%所得税。但是有一类公司有特权，所谓的“受控海外公司（CFC）”，一种有严格定义的海外子公司，它可以推迟将海外利润汇回美国的母公司，如果你不把利润汇回来，就不用纳税，这就是所谓的“递延税制”。

　　旧的税制存在什么问题？首先，由于货币的时间价值，越晚交税意味着实际税率越低，企业能拖一天是一天；另外，虽然利润没有汇回美国，但是我可以通过贷款等方式变相让股东拿到钱，企业会尽可能不把钱汇回去。实际上，跨国公司有强大的运作能力可以把这些没有汇回的利润用于任何目的、任何地方。

　　更进一步，它们不仅要把钱留在海外，还要想办法把国内的钱转移到海外，假装是在国外赚的。举个例子，一个美国大公司，把有知识产权的产品以低于成本价的价格卖给百慕大的子公司，百慕大的子公司再按照市场价把它卖给欧洲的子公司，欧洲的子公司再把产品卖出。在这个过程里，美国的母公司和欧洲的子公司都没赚钱，谁赚钱了？百慕大的子公司，而且利润非常高。这样，所有的利润就变成是这个百慕大的子公司产生的了，但其实它根本什么事都没做，是个“皮包公司”。这种情况，在百慕大、爱尔兰、卢森堡和其他一些地方非常普遍。

　　这么做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是美国政府丧失了税收收入。这就是税改前的情况。这笔留在海外的利润有多少？美国参众两院的税收委员会估计是2.6万亿美元，高盛估计是3.1万亿美元，很难统计。但是有一点，2008年美国跨国公司43%的利润产生于只占全球人口1%的几个小国，百慕大、爱尔兰、卢森堡、荷兰、瑞士等，可想而知，这些钱根本不是这些地方创造出来的，而是在别的地方创造出来、转移过去的。

　　对于这样的情况，美国要改革，主要是两个。第一，实行属地纳税制，只对公司的国内利润征税，对于海外子公司的利润他们建立了一个新的税种，后面我们再讲；第二，废除递延制，1987年以来的CFC公司囤积的利润都要纳税。这样做，短期来说，可能让公司把利润留在海外或转移到海外的动机大大削弱了。

　　下面我来介绍税改产生的新税种，有三个。

　　第一个，GILTI（“全球低税无形收入”），就是指刚才说的CFC公司在国外低税国获得的超常收入，这种收入要征税，算下来有效税率大约是10.5%。

　　第二种，FDII（“海外无形收入”），就是美国国内公司通过海外销售无形资产产品和提供相关服务获得的超常收入。比如迪士尼，它也算是有大量知识产权的产品和服务，出售到中国，那么这个美国公司在海外的利润如果大于通常收入，就要纳税。算下来有效税率是13.125%。

　　第三种，“税基侵蚀税”或者说“反滥用税”。比如一个跨国公司，跟子公司借钱、付利息，这个利息在收税时要扣除，但现在建立这个新的税种，就是为了减少企业通过跨境的金融交易来损害美国税基的一种办法。

　　大多数研究都认为，税改对经济增长的影响是比较小的，在0.03-0.09%，比如现在GDP增速2%，税改以后变成2.03%。因为税改这种刺激对于经济处于有效需求不足的国家是很大的，但美国目前经济情况相当好，想有更多的刺激是比较困难的。

　　还有一个影响是，税改以后造成财政赤字的增加，收入减少了、支出并没有减少。我觉得未来美国在一段时间内，财政赤字会不断增长，债务也会不断增长。这是值得我们高度关注的，因为中国是美国的最大债权国之一，这已经是美国联邦债务占GDP比重的历史最高峰了，超过105%。

　　总之，税改是个值得我们密切关注的大事，但也不必惊慌失措，说美国税改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但我想提醒的是，中国对美国的很多政策还需要有非常深入、细致的研究，我们的研究目前趋于一般化。很多学者把精力用于讨论非常抽象的、类似学说史方面的问题，我觉得我们应该多研究问题，少谈些主义。比如此次美国税改，从学院派分析中看不到什么，投行中薪金最高的分析师也就是讲减税而已，这是我们研究中的缺陷。

　　美国税法据说有七万多页，而且这些英文读起来和一般英文还不一样，我反正是读得头疼。我不知道中国是否有一批人钻研美国的税法，如果没有是很可怕的事情，因为中国现在是世界第二经济体，我们要走出去，如果我们对美国的税法没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可能要吃大亏。

　　（作者为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本文来自作者在上海浦山新金融发展基金会第二届年会发言，南方周末记者整理）